“你又在这了？”梁岛半蹲在斑驳的栏杆上，背后是正午时分暖融的太阳。他只觉得后背碳烤一样炙热，于是他挪了挪位置移到了封闭的天窗下，“我叫梁岛。”
“梁——岛。”她的眼睛没有神采，良久，她似是回过神般露出抱歉的笑：“是个好听的名字呢，总让人想起孤独的岛屿。”
梁岛被噎住了。其实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意义。随即他就明白自己这次的目的了，才不是想要见她，也不是看千篇一律的风景。
他扬起昨晚对镜子练习了好几遍的微笑，说：“女孩，我能否成为你的Mr.Right？”模样简直就像烂片里的痞子，连他自己都要干呕出来。在这之前，他从没向任何人表白过，他也不清楚恶作剧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形式。只是在那一刹想到了，然后说出口了而已。
怎么着，都达到目的了。梁岛看着李芷瞳认真的神情，在心里得意地笑。如果是答应那就再好不过，他就有了炫耀的资本。恰恰好的少年总是骄傲地放荡不羁。
李芷瞳盯着他认真地开口：“谢谢，但芷瞳不能陪你多久。芷瞳也好想答应你。”梁岛疑惑，这话是一语双关吗？他怎么听着……这么别扭？她接着说：“我有运动神经元症，活不了多久了，可你能活很久很久。”
还真是意想之外的回答。梁岛张了张嘴，努力维持脸上已经变得僵硬的微笑：“瘫痪啊。”
“嗯。”她的面容依然柔和，柔和地像一束温暖的光。本不是喧嚣尘世该有的模样。梁岛觉得心在微微地动摇，之前的观念仿佛在这一刻全部碎掉。他钦佩女孩对死亡无惧，还以天使的形象拥抱死亡。
“你不怨吗？世上那么多人，可该死的是你。”
“怨什么？”李芷瞳偏了偏头，漆黑的眸里看不出哀乐，“生命像彩排，我站在最后一排。这些都是命运啦。”
“命运是不能违抗的。芷瞳现在还活着，就足够了。我更期待死后的时候。” 她的表情很神秘，让人觉得是个中二病……等等！“因为，我死后肯定会生出翅膀的！梦想的信徒……会有翅膀的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什么？”李芷瞳眨眨眼，询问。
“就……”梁岛忽然暴躁起来，这女孩怎么回事啊，“你刚说的那什么……信徒？”
她“哦”了一声，以纯良无害的浅笑回道：“芷瞳不迷信，所以也肯定不是什么信徒啦。”
“……”梁岛无言以对，他真是第一次遇上与人无法沟通这种事。那些该死的技巧都哪去了？可问题是她总是跑偏！
让人觉得你已经摆开架势准备好冲锋陷阵，而你的队友却穿着花裙绕着你载歌载舞！……更糟糕的是，你还想加入他们一同载歌载舞。
他艰难地开口：“你确定吗？”
天台上的视野逐渐暗了下来，梁岛看不清处在熙攘的树枝下的轮椅女孩，只听得她缓慢却带一点困惑地说：“也许是有的吧？芷瞳记不清了……好乱。”
“真是抱歉呢梁岛，芷瞳总是很容易忘掉一些事。”
“李芷瞳——！”被拖长的干涩的叫号声在窄小的天台，窄小的天空中反复回荡，余出刺耳的尾音。
梁岛还没来得及回复，就看见李芷瞳模糊的身影缓缓地动作，她略显僵硬的手指将载着她的轮椅旋出天台。她真的很轻，轻若无物。最后她好像还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：“芷瞳在化疗的时候真的好想找个人疼爱。”
他想着，那女孩不会化疗着化疗着就死了吧？啊是那样的话可真遗憾。他又想着，那女孩说只要他希望她就会出现，一定不会赖账的吧。
梁岛至今见过李芷瞳两次，对她的印象却只有温柔，温柔到没边，好像她随时都会羽化成天使离开这凡俗的世间。事实证明她离那一天不远了。
他知道所谓的“运动神经元症”，摘掉呼吸器至多只能活三个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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